文化产业评论：1月8日，以“中华文化产业X互联网”为主题的，峰火文创年会（2017）暨第八届中国文化产业前沿论坛，在首都大酒店举办。来自全国各地文化产业者600余人齐聚一堂，共享文创盛宴。本文为全国政协常委、民建中央副主席周汉民的演讲实录摘要。

1月8日，以“中华文化产业X互联网”为主题的，峰火文创论坛年会（2017）暨第八届中国文化产业前沿论坛，在首都大酒店举行。民建中央副主席周汉民，国家行政学院原副院长周文彰，光线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裁王长田，中国文化管理协会副主席徐国宝，企鹅影视电影投资业务部总经理常斌，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研究员、北大文化集团总裁许晓峰，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等发表精彩演讲。

本文为全国政协常委、民建中央副主席、上海市政协副主席周汉民发表的题为《中国与世界文明对话》的主旨演讲。

各位嘉宾，女士们，先生们，我上午离开上海乘飞机来到北京，中午降落在北京机场之后，我从北京的大街小巷来到这个会场，一路上真是思绪万千，感慨万千。因为今天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，41年前中国人民伟大的儿子，我们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。今天各位的微信群一定有许多的感怀、敬佩、赞颂、表达。我认为，与今天的论坛最切题的，那就是作为一个中国人，应以怎样的文化底蕴、文明感知与世界进行文明的对话？所以今天选择这一题目，是为已故的周总理，是想表达对他无限的敬佩和缅怀。19岁的时候他写下“大江歌罢掉头东,邃密群科济世穷。面壁十年图破壁,难酬蹈海亦英雄”。我余生也稳，没有经历过那样风云激荡的年代，但是在我的人生中，我亲身经历了中华文化、中华文明与世界文化、与世界文明的一次对话。所以我今天用30分钟的时间讲三段经历，谈三个感悟，最后是一点结论。
 
三段经历和感悟
 
2001年我受中央政府的委托和任命，出任中国驻国际展览局代表，申办2010年世博会。那时什么叫“世博会”我没有任何的感悟，由此匆匆赶到巴黎，于我而言就是一个边干边学的经历。在举全国之力，集世界智慧的努力下，我们终于先后战胜了墨西哥、波兰、俄罗斯、韩国，取得了2010年世博会的举办权，由此命名为“中国2010上海世博会”。当时我是驻国际展览局代表，是当时代表中国政府投票的三个人之一。
 
刚刚过去的2016年，两位和我一起投票的代表先后谢世，一位是中国驻法国大使，大名鼎鼎的外交家吴建民同志，一位是当时国家贸促会副会长。所以我更有理由，要把这一段往事与各位分享，我是首任的上海世博局的副局长，职务于我不很重要，职责于我泰山压顶，因为我们要进行的是中国与世界的文化和文明的对话。
 

上海世博会：文化对话的基础是恻隐之心

 
我就讲三段经历。第一段经历，上海世博会开幕于2010年4月30日，历时184天，我们创下了什么？在5.28平方公里土地上迎来了190个主权国家，当时联合国成员国是192个，来了56个国家组织，我们有18个企业馆，我们创新设立了城市最佳实践区，上海世博会在这184天时间内迎来了7408万观众。上海世博会是我经历过最精彩的文明和文化的对话。
 
有一个国家，想必在座各位都没有去过，这个国家叫赤道几内亚。赤道几内亚是一个国家，最新的人口统计是101万。当时每个主权国家都有一个选择，他们可以选择其中的某一天（“馆日”），用英文表达就是国庆，叫“National Day”，那个国家选择是8月15日，总统叫奥比昂，总统来了我去机场迎接，那天我特别忐忑，等总统下飞机以后要给他的外交部长一个信息，就是你选择的8月15日，他是8月14日晚上到上海的。8月15日我们整个中国大地不能举行任何一种娱乐活动，因为那一天国务院宣布要为舟曲泥石流罹难同胞致哀。
 
怎么跟别人说呢？我的同事想了很多方案，我说就直说，我们要为泥石流同胞致哀，是国丧日，因此不能举行任何的娱乐活动。那个国家的外交部长当即回答我们，中国是我们的兄弟，你们有难就是我们有难。但是我们没有别的时间可以选择，我们选择8月16日，但是16日的上午已经有别的国家选择了，他就选了8月16日的下午。总统的讲话通篇表达的是对中国人民的慰问，对中国罹难沉重的那种悲悯之情，深深感动了我。回想起那件事情前面的两年，2008年，100万人口的赤道几内亚每人1欧元，给中国的汶川地震受害者捐款100万欧元。这一数字在当时中国四川罹难者和受害者捐款中，大大超过了今天在世界GDP总量前十位的许多国家。一个赤道几内亚告诉我们，文明的对话第一个基础是侧隐之心，这是我第一个感悟和经历。

让总统等待的歌手：文明的表达和对话需要用心尽情。
 
第二个感悟，那个国家在非洲，先不说国名，先说那个国家出的人物，我们倒过来再说国名。因为刚才主持人许先生说他是搞音乐的，我就讲讲音乐的事。
 
那个国家选择2010年7月10日举行国家日，我们充分准备。到6月底，这个国家的总统府来了一个照会说，总统府有一个人生病开刀，要康复以后才能来。我们想什么样的人物要总统等待？而总统等待的那位人物是位歌手，那位歌手的名字叫Cesaria。那个歌手有一个特点，她在任何一个地方演唱都赤着脚，由此得名“赤脚歌后”。她是心脏病，总统要等到她开刀康复以后才能前来。最后选择2010年10月8日，离世博会闭幕还有22天时间。来的时候要求，上海世博会最大的演艺中心开放，那个演艺中心就是近期王菲举行演唱会的地方，现在叫做奔驰中心，当时叫世博文化演艺中心。两万多人可坐的地方，水泄不通，就听一位赤脚歌后的演唱。我陪同总统，总统告诉我，演唱会结束他就直接奔浦东机场，要搭上海飞往巴黎的航班，那个航班是深夜11：55分起飞，总统要深夜赶回去。
 
那位歌后站在舞台中央很孤单，没有我们中国演唱会的声光电，更没有我们这么多伴舞者，她赤脚站在我们大理石的地上，那一天是10月8日，上海也已经进入深秋季节了。演唱会举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，我瞥了一眼总统，这个“瞥”不是贬义词，我是偷偷看了一眼他。总统流着眼泪，让我特别的慌张，等到中场休息我问总统，阁下为何伤感？他告诉我，这位歌手所唱的语言他不一定全懂，是一个地方的土话。但是大概的意思就是说，我们的国家是个美丽的国家，为什么别的国家的商船或者军舰来，我们美丽的姑娘就跟着别人走了呢？这个国家的国名叫佛得角。这个国家贵为总统的那一位我们尊称为阁下的人，等待一个歌手康复，歌手来到中国，就为这么一次演唱。
 
一年多时间过去了，我突然在媒体上读到2011年的12月，Cesaria去世了，她到中国这场演唱会是她人生的绝唱。什么时候谈过其他的任何的所谓对价？没有，表达的就是一种对伟大中华文明的尊重，对世界和平和发展的期盼。我很少出现在微信和微博中，我喜欢潜伏着，我是潜水者。那天我终于浮出水面，在我的微博上写了很长的一段，感谢她对上海世博，对中国人民所表达的深深的感情，这是我第二段经历。第二段经历告诉我，文明的传承，文明的表达和文明的对话需要用心尽情。
 
联合国谈判代表：文化的对话需要理解。
 
第三段经历是在联合国，联合国刚刚换了新任秘书长，叫安东尼奥•古特雷斯，潘基文先生刚刚离开了联合国秘书长的岗位回国了。联合国参加世博会，需要东道国提供场地，提供活动经费。我们为联合国馆造了三千平方米的展馆，我们提供了相当可观的一笔活动经费。我前往日内瓦和联合国代表进行磋商，磋商三天，我唯一的要求就是，联合国旗帜下至少要有30个国际组织能够来参加这届上海世博会。这30个国家组织中，就有大名鼎鼎的比如国际货币基金、世界贸易组织，他们从来没有在联合国旗帜下共融一炉的参与过任何一次活动，这次来是我们的热切期盼。和我会谈的是潘基文先生的前任所任命的，潘基文先生的前任叫安南，安南秘书长任命这一位谈判代表，那位人物是伊拉克人。在萨达姆时代逃离伊拉克，到此时此刻还没有回到过伊拉克。他和我谈判三天之后，我要离开日内瓦，他告诉我且慢，到我办公室，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说。
 
他和我谈话说，他说你知道我这次去上海担任联合国馆的总代表报酬是多少吗？我说真不知道，这是联合国的内部事务。他告诉我，我可以告诉你，我的报酬是一欧元。一欧元出任总代表，因为我是联合国的高级雇员，我有自己的退休薪金，所以这就是一次义务劳动。他说我为什么要去呢？我要表达对中国的报恩，因为我曾经担任联合国77国集团的秘书长，通过7个国际公约，他说只有中国这个大国从来没有在公约通过的过程中从中作梗。他说我今天就是为了表达这份感激到了中国。上海世博会闭幕之后，他依依不舍离开，留下这么一句话，他说6个月的世博经历让我改变对整个世界的看法，让我改变对人类文明进程的看法。这一段经历我想在此告诉各位，文化的对话需要理解。

三个观感
 
三段经历都说了，三段经历的感悟我也说了，下面就说一下三个观感。
 
文明不论先后，文化不论样式，应当相互尊重。
 
我们今天在谈中华文化产业且不要忘记中华文化产业源于中华文化，我们不能不谈中华文化事业。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它们相得益彰，如影随形。而我们的标题，刚才主持人在解释的时候特别提及为什么有一个互联网，前面是乘还是X？我以为任何人都可以畅想，不必要去拘泥于什么。但是核心问题是，中华文化产业要与互联网发展并行不悖，无非就是让我们走入了一个新的时光隧道。新的时光隧道，讲到一个新的案例，就是去年3月到今年1月全球发生的一件事。去年3月，有一款5个年轻人制造出的机器人，这5个年轻人在2010年起步，在英国伦敦苦思冥想，造出了一款机器人，这款机器人终于可以面世，取名叫“AlphaGo”，后面加一个“Go”，中国人把这个词翻译成了“狗”，这个“Go”这里面指的是围棋，是Alpha围棋，所以要找世界顶级的棋手来对奕，终于找到世界大棋手之一，叫李世石。最后的结果路人皆知，是4：1。我们中国最顶尖的棋手叫何杰，今年19岁，当时就说如果找到我，我5：0可以战胜AlphaGo。5个人，5年时间所创造的这款机器人，最后被Google看中，Google耗资5亿英镑买断。整个过程是Deep Learning，深邃的学习，这个企业的名称叫Deep Mind，深邃的思考。
 
就在我们对AlphaGo这件事情很淡漠的时候，在一个网站上出现了一个人物，飘飘逸逸的来了，他这次取名非常豪迈，叫“Master”，中文的意思就是大师，大师来了。任意谁我和你对奕，这次下棋当中每一步棋的思考时间在一分钟内。日本棋手憋不住，披挂上阵，败下阵来，韩国棋手憋不住，披挂上阵，败下阵来，中国那位年轻豪迈的棋手何杰终于出场了，下到178手败下阵来，我们老帅扛不住，被封为棋圣的聂卫平出场了，最后败下阵来，我们的博士陈耀烨上阵，就在六分半钟机器脱线了，机器人裁判说，这一盘棋就叫和棋吧。然后陈耀烨再次卷土重来，最后败下阵来。Master收场，这次下了60场胜，0负，1和的结局。其实这一段不能叫历史，也不能叫现实，因为还在发展中的故事，对我们今天这一论坛的主题是多么好的诠释？
 
文化产业与互联网的融合，所以姑且去猜测是X还是乘，其实就是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的融合，这是我的解释。由此，我的第一个观感是，文明的对话必须相互尊重。我们时常说文明和文化现象，往往要拖泥带水带一句话，说古代的世界伟大文明唯有中华伟大文明继续生存和发展，别的国家，别的样式的古代文明已经烟消云散，灰飞烟灭也有，其实根本不尽然。世界伟大文明的某种样式可以消失，它的转变形态和影响与时光同在。所以文明不论先后，文化不论样式，应当相互尊重，这是我第一个观感，就是指中华伟大文明和文化怎么和世界对话。

“聚是一团火，散是满天星”
 
文明和文化的对话必须建立在坚实的共同价值认知的基础上。我们谈产业，千万不要不论价值谈产业。什么叫共同价值基础？比如让我们回首往事，2010年上海世博会最大的价值就是，回答3500年前亚里士多德的两个设问。亚里士多德问的第一个问题是，人们为什么来到城市？他回答为了生存。他再问人们为什么逗留在城市？亚里士多德又回答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。
 
我今天到此地的心情如刚才所言，一是对于一个为人的崇敬，二是对今天如此这般灿烂阳光的一种礼赞，这是2017年到今天北京最璀璨的阳光。由此，我们再谈文明和文化的对话，最合理的价值基础就是不是为统一思想，而是为了要凝聚共识。什么是我们的共识？共识就是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。只有在更加美好生活的基础上，我们才能聚拢来，我们才能散开去。所以一句话可以说出“聚是一团火，散是满天星”，这是我第二个观感。
 
文明和文化的对话必须强调差异
 
第三个观感，文明和文化的对话必须强调差异，我用了一个词是“强调”。没有一种文明是完全可以与另外一种文明吻合的，没有一种文化现象可以和另外一种文化现象接轨。差异在前，一致性在后，中国的成语“求同存异”，而在文化和文明对话中应该倒过来，应该是“存异求同”。“异”是永恒的，“同”是暂时的；“异”是广泛的，“同”是局部的；“异”是绝对的，“同”是相对的。如果我们能够有这样的理念基于尊重，如果我们能够有这样的理念基于共识，如果我们能够有这样的理念基于差异，文化的理念和文化的发展是完全有希望的。

结语
 
我的结语，其实就是要在“中华”这个词上做文章，先辈前贤留给我们什么？我们孜孜以求的中华伟大国学的精髓何在？我以为就是记住“四个心”就可以了：
 
第一是侧隐之心。这是我今天30分钟当中第二次谈到的，侧隐之心就是基于同情，基于善良。所以善良是本性，善能或者善为是作为。
 
第二是羞恶之心。我们一定要知道什么是底线，什么能做，什么绝不能做，尤其是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，绝不能雾霾蔽天，绝不能毒品遍地，这一点是文化人必须坚守的最基本的操守。在来的飞机上我读到一篇关于文化大家贾植芳的回忆录，是他学生的学生所写的，标题就是一生得把“人”这个字写端正了。
 
第三是是非之心。人总得要了解何为公理，何为正义，在社会的旗帜上只有两个词是可以写在大旗上的，那就是公正和良知。我讲文化人对我的启迪，上海一个女作家只写了一本书风靡世界，最后惨死在她亲戚的手中，那位女作家叫戴厚英，她的名作叫《人啊人》，戴厚英没有读过法律，我读过法律，却没有她诠释的什么叫法律那么好。戴厚英说什么叫法律呢？法律是人类凝固的良知。所以是非之心就是良知为首。
 
第四是辞让之心。用一位伟人的词做结语，这个季节叫“腊月”，这个季节开的梅花叫“腊梅”。他写过《咏梅》，最后两句这么说：“待到山花烂漫时，它在丛中笑”。
 
所以中华伟大文明与世界的对话，当守恻隐之心、羞恶之心、是非之心、辞让之心。
 
我就讲到这里，谢谢大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