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土耳其离伊斯兰神权复辟还有多远?(一)
By 后沙月光  
OP 04/21/2017

4月16日,土耳其修宪公投过关 ,完成了由“议会制”向“总统制”的转变。实现了埃尔多安长期掌权之梦,从理论上说,废除总理职位后,他的总统可以一直当到2029年,而且是实权总统。


欧洲一片哗然,甚至有媒体指出埃尔多安想当“苏丹”,但这是民主的选择,长达几十年的伊斯兰教与世俗政权之争,终于分出了胜负。接下来,无非就是时间问题,由暗到明,慢慢实现神权复辟。

世俗化之路

为什么我会有这种预判?因为这是根据埃尔多安所在的“正义与发展党”终极目标所得出的结论。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特征:

一,执政党成员皆为穆斯林。

二,以伊斯兰教为立党宗旨。

三,主张伊斯兰复兴精神。

四,以伊斯兰原则建设国家。

五,以伊斯兰教义来制定国家法律。

简单说,就是伊斯兰圈子利益大于本国利益。土耳其国父凯末尔的棺材板看来压不住了,但已经没有力量阻止这一趋势,因为军队,这个捍卫世俗化最有力量的组织,被弱化了。

1918到1921年,通过三年解放战争,凯末尔创建了现代土耳其,1922年他废除了苏丹,1924年废除了哈里发,将土耳其带入了世俗化轨道,并取了良好的社会成就和经济成果。

凯末尔是独裁统治,这就产生了一个悖论,“以独裁捍卫民主”,如果他不这样做,那么土耳其不是被西方强国所控制,就是被伊斯兰神权所统治。

今天的局面却是悖论的另一端:“以民主来实现神权”。并终结民主。

土耳其之所以能在世俗道路上前进,靠的并非是民主,而是军队。但凡伊斯兰政党控制政权时,军事政变成了最有效的抵御方式。

而土耳其的军事政变,从没有产生过长期的军政府,而是政变,夺权,还权的过程。在意识形态上,坚决捍卫凯末尔主义。

伊斯兰势力仇恨凯末尔是普遍现像,可以想像,在今后几年内,开国领袖凯末尔的塑像,纪念日,著作都将被一步一步清除。

凯末尔废除了宗教法庭,将教义从民法典中剔除,禁用阿拉伯语,解放妇女,从1923年实行共和制到他去世的15年时间内,为土耳其世俗化奠定了牢固基础。继承及捍卫他的思想的工具就是军队。

对外,凯末尔反对西方资本主义对土耳其的经济殖民,加速本国工业化进程。凯末尔去世后,土耳其国内政治演变非常复杂,包括库尔德工人党问题也开始日益加深。

而伊斯兰势力则一次又一次的向政权发起冲击,有意思的是,他们是以民主方式,也就是议会斗争,自由选举的方式来获得最高权力。

宗教与世俗

既然土耳其加入了北约,又想融入欧洲,那么它的政治体制必须是多党制,不管土耳其国情如何,欧洲的“民主捍卫者”都不断敲打土耳其,要民主,要民主,要民主。

到了1970年2月8,土耳其历史上第一个正式的伊斯兰政党“民族秩序党”亮相政治舞台,领导人是埃尔巴坎。

它的政治纲领是:
一,以沙里亚法为法律基础。

二,由宗教领袖管理国家。

三,建立伊斯兰政权。

在一片“安拉至上”的口号中,土耳其军队迅速作出了反应,他们不但是凯末尔思想的继承人,也是世俗社会的捍卫者。

由于“民族秩序党”还没有上台掌权,不需要政变,而是通过法律手段解决了这一隐患。

1971年1月4日,“民族秩序党”被法院宣布为非法组织,直接取缔,军方没有大开杀戒。只是表明,任何企图在国内搞伊斯兰主义的都会被踢出政坛。

问题是欧洲圣母们不开心了,民主国家怎么能取缔政党呢?要言论自由,要公民人权。

这样,在内外合力之下,伊斯兰主义者又重新在1972年升级了“民族秩序党”,改名为“救国党”,人马还是原班人马,而且力量更强,领导人是苏莱曼.埃默瑞。这时,他们吸取教训,收起了“安拉至上”的激进口号。

1974年1月26日,通过议会选举,“救国党”得到了组建联合政府的机会,埃尔巴坎出任副总理。伊斯兰主义者第一次分享了国家政权。

“救国党”一得到权力,马上实施自己的宗教政策:

一,拆除伊斯坦布尔广场上的一切裸体塑像。

二,把宗教学校地位提高到与普通中学同等地位。

三,世俗学校要开设宗教课,并只能由宗教学校老师来任教。

这是赤祼祼的“宗教从娃娃抓起”的反世俗政策,军队再次出手,5月20日联合政府垮台。

博弈并没有结束,1975.1977.1979,“救国党”又进入了联合政府,再起掀起伊斯兰化热潮,这说明“法律审判”对扑灭宗教势力并没有效果。

军队不敢再像五六十年代那样手起刀落,一了百了,只能见招拆招,被动应对。

到了1979年底,“救国党”再次公开喊出实行“沙里亚法”统治,建立神权国家。

1980年9月“救国党”在科尼亚举行大型集会,将矛头对准了开国领袖凯末尔,企图在意识形态上打垮凯末尔主义。

9月12日,退无可退的军方,在陆军总参谋长埃夫伦领导下,发动了土耳其历史上的第三次军事政变,接管了政权。取缔了“救国党”,软禁埃尔巴坎将近一年。

欧洲又是一片骂声,军人干政太粗暴了,“民主”国家决不允许这种做法。如果不是欧洲政客一直叽叽歪歪,威胁制裁,那么“救国党”好多领袖要人头落地。

1983年,军政府在压力下开放党禁,“救国党” 摇身变成了“繁荣党”,我胡汉三又回来了。

慑于军方威力,“繁荣党”一直低调耐心进行运作,过了整整十二年,一跃成为土耳其第一大党,总统德雷米尔(正义党主席)根据宪法,只能授权埃尔巴坎进行组阁。

军方见“繁荣党”要掌权,马上进行了干预,扶上两个世俗政党(祖国党和正确道路党)组成了联合政府,将“繁荣党”挡在了门外。

结果两个联合执政党内斗不止,民主嘛!凡事总要掐一掐,短短三个月内阁就陷于瘫痪,政权又不得不回到了“繁荣党”手中。

正确道路党比较鸡贼,马上选择了与“繁荣党”站在一起,继续联合政府,踢掉祖国党。

1996年6月29日,埃尔巴坎终于成立了该国历史上第一个伊斯兰政府,军方这时动也不行,不动也不行,非常纠结。

政治手段已经用完了,但军事政变却不敢再搞。从美式民主来说,埃尔巴坎执政完全符合民主程序。

这是土耳其政治格局的转折点,埃尔巴坎一改常态,出访的首批国家不再是美国,英国,法国等北约盟友,而是伊斯兰国家。

结果到了利比亚,被狠狠羞辱了一番。卡扎菲当着埃尔巴坎的面说,要允许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独立。

消息传到国内,军方就炸锅了,这是明目张胆煽动土耳其分裂,而且埃尔巴坎是送上门去给卡扎菲羞辱的。

军方的忍耐到了极限,11月6日凯末尔国家纪念日,“繁荣党”的市长们拒绝举行纪念活动。1997年新年,辛詹市市长耶尔德兹叫嚣成立土耳其伊斯兰国家,伊朗大使也参加了这次活动。

军队派出步兵和坦克开进了辛詹市区,驱逐了伊朗大使并将耶尔德兹送进大牢。同时,要埃尔巴坎总理制止“繁荣党”这种反凯末尔行为。

埃尔巴坎无动于衷,2月27日,一段视频录像震惊了整个土耳其世俗派,凯末尔雕像被人轮流吐口水,排队吐口水的全是十岁左右的小学生,指挥者是宗教人士。

军方对埃尔巴坎愈加强硬,要求处理这一事件,但这时的军方内部已经有了不少埃尔巴坎的人。最终军方清洗了一百六十多名亲伊斯兰军官。

5月2日,军方联合检察官,对“繁荣党”提起公诉,形成了一个世所罕见的局面,执政党被公诉取缔。

当时的土耳其国内是什么状况?公务员,教师队伍,军队,各省市政府全部被大量的宗教份子渗透。

最终“繁荣党”取缔,总统重新找来被踢出局的祖国党,由他们组阁。然后就是一系列的审判和清洗。

1997年,当时的伊斯坦布尔市市长埃尔多安(也就是现在的总统),在集会上吟诵了伊斯兰赞歌:
清真寺,你是我的营房,
你圆顶是我的头盔,
你的塔尖是我刺刀
……
这在以前是根本无法想像的事情,一名市长居然会公开吟诵宗教赞歌。1998年4月,埃尔多安被判刑十个月。其它几位市长也一一判刑。

这时,伊斯兰神权势力受到重挫,但好景不长,轮到军方倒霉了。

1999年,欧盟介入了土耳其政局,你不是已经成为欧盟候选国了吗?那么“民主”也得跟上来,按照欧洲的标准,军方必须排除在国家政治生活之外。

这下,被打得溃不成军的“繁荣党”力量,又开始聚集,2001年修宪之后,军方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中的作用被大大削弱。

没错,土耳其更加民主了,更加符合西方标准了,但离凯末尔的路线也越来越远了。

“繁荣党”是在1998年1月16日被取缔,但1月17日,他们就成立了“美德党”,看完这篇文章你可以算算伊斯兰政党改了几次名?

也许你会说,土耳其人是不是傻?换汤不换药,难道看不出来?

但问题就在于,按法律程序来说,换个名字毫无问题,你取缔的是XX党,又不是YY党。这就是民主宪政的好处。

2001年,美德党也被取缔了,怎么办?再改呗,2002年改成两个党,双保险,一个是幸福党,党首居尔(后来的总统),一个是正义与发展党(党首埃尔多安,居尔的总理,现在的总统)。

正义与发展党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被取缔了,它牢牢的掌控了政权。2016年7月15日,军方再次策动军事政变,但不到24小时就被老谋深算的埃尔多安挫败,然后就是大清洗。

媒体当时猜,CIA帮助了政变,恰恰相反,是CIA出卖了政变情报,令埃尔多安稳稳站在了权力颠峰之上。在世俗与伊斯兰的较量中,美国全部站在了宗教一边,波黑战争,伊拉克,利比亚,埃及,叙利亚……这不是偶然的。

特朗普是第一个给埃尔多安道喜的大国领袖。

而普京在2015年俄战机被土耳其击落就表示,土耳其正在走向伊斯兰化。

那么土耳其军队,作为世俗化的最后一道防线,是如何被瓦解?以至于这次眼睁睁看着埃尔多安修宪成功呢?

且听下回分解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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